【深度日本】不只燈紅酒綠,更是江戶文化重要發祥地,「吉原遊郭」的真實面貌
男女金錢愛慾糾纏的夜之街「遊郭」
包含日文中的「娼館」或「花街(賣藝不賣身的藝伎聚集地)」等場所被稱為「遊郭」,簡單來說就是現在的風化區。翻閱歷史,早在江戶時代(1603年-1867年)政府許可的合法性交易場所之前,醞釀遊郭雛型成立的年代其實更早,而即便1957年賣春防止法上路,廢除公娼制度後,那些過往的遊郭之地,仍有一部分是眾所皆知的風俗聚集地。
與大坂新町遊郭、京都島原遊郭被稱為「三大遊郭」的江戶吉原遊郭,是江戶時期規模最大、名氣最大的風化街。事實上,遊郭內的事情不完全是男女間的燈紅酒綠,更是繁衍文化與流行的發信地,庶民嚮往的娛樂場所;以那些華麗豪氣的遊郭為背景,刻劃成的娛樂作品相信大家也不陌生,像是《鬼滅之刃》的第二季電視動畫《遊郭篇》,便讓「吉原」一詞再度紅遍日本與海外。
在遊郭之中工作的遊女,有九成以上都是被貧窮家庭賣掉換錢,風光華麗背後的辛酸成了眾多鬼滅未成年粉絲家長擔心的問題。不論是女性為了家計或是滿足男性的慾望,過去的社會結構造就的遊郭環境是名副其實的歷史教訓,其價值不應該在女性商品化的議題上被放大,因為在藝術面更具傳承文化的時代意義。
不只有男女之事,還是文化發祥地
的確,遊郭本身是遊女與來客進行性交易的場所,加上遊郭整區會以高牆圍繞,與外界區隔,出入遭到嚴格控管,除了親自進入才能一窺真面目。但同時遊郭也是熱鬧繁華的地方,這樣的場所便會聚集時下最流行的事物,甚至發展出新的文化,傳出遊郭,影響整個社會,就如同吉原影響了日後江戶文化。
首先,吉原遊郭中大型店家的主人多數對俳句、狂歌、聲曲、歌舞伎等文化有所研究,甚至會出資成為歌舞伎演員的贊助者,而對旗下遊女們的教育也沒有鬆懈,三味線、聲曲,甚至可以書寫,在當時女性識字率普遍低下的年代,吉原中的遊女們幾乎人人讀寫無礙,為的就是能跟客人談笑風生、書信往來。
而最高級的遊女「花魁」的知識水準更是吉原頂尖,因為他們所接待的盡是達官貴人,沒有豐富內在可滿足不了他們。此外,居住吉原之中的高級樂師、男藝伎,也會將外出吉原時聽到的歌曲,帶回改編成全新曲目,在吉原處處表演傳唱,開啟新的流行。
吉原的繁華、花魁的魅力也吸引了許多文人雅士,留下許多浮世繪作品,知名的浮世繪美人畫作家「喜多川歌麿」,便以吉原為據點,創作出一幅幅吉原、遊女圖,被譽為「青樓畫家」;花魁與客人的鬥智對應、吉原中的男女愛恨情仇也廣為流傳,成為許多落語、俳句的創作主題,即便是現在也被傳頌為經典。
花魁同時也影響了同世代的女性,髮型、裝扮成為當下最時尚的流行指標,雖然一般女性進不了吉原,但透過浮世繪、文學作品等可以一窺究竟,成為女性爭相模仿的對象。音樂、畫作、文學、服飾等領域因吉原而百花齊發,不僅影響現世也往日後流傳,吉原可謂江戶文化的推手。
找回吉原往日榮耀「花魁道中」
「若是沒有吉原,現在所知的日本文化大概有一半不會存在。」說話的是不破利郎,吉原土生土長的他,家中過去是經營風化場所,現在則轉為商務旅館。不破利郎表示,吉原對江戶文化影響深遠,但是現在大部分的人都不知道,就算聽過「吉原」,也只知道那是風化區。但其實就連從小在吉原打滾的不破,也是從10多年前才開始對吉原的過去深入研究。
當時為了規劃吉原350週年活動,不破翻找吉原往日資料,試圖取得靈感,這一翻才發現待了一輩子的街道,原來在過去是如此燦爛迷人。其實也不能怪不破發現的晚,因為吉原從過去就不斷發生大火,面目全非好幾次,燒了又蓋、蓋了又燒的無限輪迴,現在的吉原早沒有江戶時期建物,且隨著賣春防治法的實行,1958年吉原正式消失,不破也是在這年誕生。
在對吉原有深入了解後,不破運用他身兼吉原青年部部長、吉原商店會會長、奧淺草觀光協會專務理事等多重身份,發起了新的祭典活動──重現「花魁道中」。花魁道中是過去花魁前往客人所在處隊伍,浩浩蕩蕩的隊伍現身吉原街頭,同時還有宣傳、炫耀之意,因此花魁會將所有華麗貴重的服飾穿上身,藉此宣示自己的高貴與不凡。
2003年,在慶祝吉原350週年的「淺草觀音裏一葉櫻祭(浅草観音うら 一葉桜まつり)」上,睽違數十年的花魁道中復活,春天櫻花加上華麗花魁,值得紀念的第一回祭典吸引了約40,000人前往觀賞,這是不破與當地店家、居民共同出錢出力的成果,就連不破自己也上場扮演隊伍其中的一個角色。
緊接著,不破又另外發起了吉原神社「女子神轎」,由於吉原是女人的街道,神轎全由在此活躍的女性負責,不同於一般神轎抬手多為男性。同時也跟復活「吉原狐舞」的創作神樂團隊「吉福社中」一起合作多項吉原活動,持續活化吉原。
為吉原的老文化孕育新想像
不破自稱對吉原的研究其實尚淺,將自己定位為吉原文化資料搜集者的他,不定期會主持地方導覽,讓更多對吉原有興趣的人,透過實際導覽與老照片的回顧,了解過去吉原的影響力。此外,身為當地江戸傳統文化推進「燈虹塾」一員的他,也希望能透過研討會招募到有志者,在不久的將來為吉原文化賦予新生命。
要讓固有形象扭轉絕非易事,將消失過一次的事物重新復活更是困難,但憑著對生長地的熱愛與過往的敬佩,不破與地方居民達成了不可能的任務,雖然吉原的風俗印象仍舊強烈,但「江戶文化的發祥地」的真實面貌,也漸漸露出過往光芒。